第 49 部分(1/1)

功能 和 功能!段窈窕,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。那灰袍老者唤道:“小英,把碗碟摆上,给客人

倒酒。”那叫小英的姑娘轻声答应:“是,爷爷。”随即在几上添了碗筷,抱来

酒坛,半蹲着身子斟酒。外头光亮照在她半边脸上,肤色甚白,清秀柔媚。

灰袍老者见我打量那小姑娘,道:“这是小孙女儿,粗陋无文,见笑了!”

我心想这小姑娘身上衣着质地可比灰袍老者好了许多。

灰袍老者一只手端起酒碗,道:“请问两位仙观何处?”我这才看清他另一

边袖子空空荡荡,软软拖垂,这老者竟是个独臂!

我答道:“青阳山。”左小琼一身道童装扮,而我身着素色宽袍,也异於常

人,难怪他以

为我们是道士。

那灰袍老者道:“哦,原来是青阳道爷,久仰,久仰!来!乾一碗!”我见

他神情间似乎轻松了许多。

几人干过一碗,小英已把煎好的鱼端到几上,鱼身微微焦黄,佐以鲜红碎椒、

青绿蒜料,香味可见,看上去极是可口诱人。左小琼从怀中掏出筷子,尝了一口,

道:“味道好极!”

那灰袍老者面带微笑,端起酒碗,道:“两位道爷泛舟游湖,雅兴不浅,小

老儿多有打扰了,这碗酒先赔个不是。”

我忙道:“哪里,哪里!”

左小琼笑道:“老大爷,您这可太客气啦!”

灰袍老者沉吟半响,迟疑道:“只是───小老儿心残身废,一家子全靠小

船运送货物为生,不知两位游湖过后,可否将小船赐还?”

我和左小琼一听,登时一呆。原来人家是寻人、找船的。左小琼夹了鱼r吃

着,脸上微红,厚着脸皮道:“好说,好说!”

灰袍老者连声道:“得罪!得罪!”仰脖一碗而尽。

左小琼嘻嘻笑道:“老大爷,是我们强拉了你的小船,该我们致歉才是,你

为何搞得如此客气?”

灰袍老者笑道:“两位在湖中闲游,并未远离。自然不是当真要将小老儿的

船劫了去啦,想来……两位也不会为难小女。”

船娘是他女儿么?我听了后半句,不由暗下惭愧,脸颊也有一处针刺般发热,

却见船娘此时已探头舱外,唤了声:“爹爹!”一支银钗在她发髻闪闪发光,她

瞄了我一眼,忽然面色一红,将头又缩回了舱中。

老者点点头,那叫小英的姑娘叫了声:“姑姑!”爬过了那艘船去。

灰袍老者又道:“当今天子崇道,临安城各大道观的道爷,我等小民都得罪

不起,莫说借船游玩,便是将小船强取了去,也是常有的事。两位肯赐还小船,

在下实在感激不尽。”

当下又连连敬酒,我和左小琼忙谦声相让。

说话间,忽听得一阵水声摇响,外头远处一个声音大叫:“可找到偷船的小

贼啦!”语音一落,船舱里的气氛顿时十分尴尬。

只见舱外七八只小船相继靠拢过来。当首一只船头站着两人,前面一个十七

八岁的壮实少年,粗眉大眼,正向我和左小琼打量。

我和左小琼对视一眼,不知他们欲作何纠缠,倒也并不惊慌。灰袍老者陪笑

道:“来的都是我的子侄辈,失礼之处,莫怪!”朝舱外喝道:“两位小道爷只

是借船一游,无须大惊小怪!年儿,快向两位小道爷陪个不是!”

那叫作年儿的壮实少年嘀咕道:“不告而取便是偷,我还说错了不成?……

我姑姑呢?”

见灰袍老者瞪视着他,拱了拱手,也不搭话。

灰袍老者望见少年身后一人,喜道:“留石公也来了么?些许小事,又劳烦

留石公,当真过意不去!请上船稍坐。”

少年身后那个中年汉子,深目阔唇,粗衣长剑,稳稳站在船头,淡淡扫了我

和左小琼一眼,道:“九叔,如今的道士可真风光啊!”

灰袍老者尚未答话,左小琼“咯咯”笑道:“不敢当,不敢当!”对着我悄

悄耳语:“我们是道士吗?哈哈!”

那叫做“留石公”的中年汉子脸色一沉,喝道:“我敬两位小道士一碗!”

一剑探出,“哆”的一声,剑身搭在灰袍老者身前的碗沿,那酒碗旋飞而起,

绕过我的脸侧,往留石公飞去。使的似乎是借物传功的腾挪气劲。

左小琼g剑追出,托住碗底,酒碗在剑尖滴溜溜的不住旋转,笑道:“还未

斟满,急什

么?!“手中一缩,将酒碗托回。

我将一手按在酒坛侧面,笑道:“我来斟酒!”坛中s出一股酒水,高高划

起一道弧线,落向碗中,酒碗急旋,却一滴未溅,稳稳斟满。

灰袍老者与船上其它人看得目瞪口呆,船娘和小英也探身舱外,小英更是移

步近前,惊奇地睁圆了大眼,嘴儿半张,一张清清白白的小脸儿生动好看。

左小琼剑上酒碗忽的停住,碗中酒水凝结成冰,冒着寒气,剑往前送,道:

“可惜酒却凉了。”

留石公道:“不妨!”伸手去端酒碗,那碗如焊在剑上一般,一时搬动不得。

留石公脸色一青,捧着酒碗的双手忽地冒出一团火来,欲将碗中酒水煮化。

他掌中生火,却浑若无事。不一刻,碗中酒块边缘滴水欲融,左小琼运劲一

震,碗中冰块“喀嚓”一声碎了,从碗中激s而出,扑向留石公脸庞。留石公大

嘴一张,散开的碎块倏地聚收口中,“咯吱”“咯吱”嚼动起来。

留石公一边口中嚼动,一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:“热天嚼冰,正可一消胸中

火气,痛快!

痛快!“

左小琼笑道:“贵教一团热火,为天下世人而着,消去了岂不可惜?!”一

语既出,留石公脸色大变,四下里人群耸动,随即鸦雀无声。灰袍老者颤声道:

“留石公……你……你当真是拜火教中人?”

拜火教又名摩尼教,福建路称其为明教。唐时由波斯传入中土,北朝(北宋)

年间曾起兵造反,朝廷称其为魔教,数百年间从未中断过通缉追捕。我听师尊说

过,拜火教自称扶危济困,“一团光明火,为天下世人而着”,但因不容於世,

行事甚为诡秘。传言纷杂,久而久之,寻常人闻之色变,难怪那灰袍老者如此害

怕。

留石公傲然道:“正是!”向左小琼注目良久,厉声道:“你是何人?!怎

识得我的来历?!”

左小琼道:“贵教张三枪你认得么?去年他曾上灵河向我师尊求教。”环目

四顾,笑道:“我以为你们是一路的,这下子可鲁莽啦。”

留石公缓容道:“张右使正是家师。原来你是御剑门下,怪不得,怪不得!

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!”随即又打眼向我望来。

我朗声道:“在下神龙门弟子!”心想如今师门离散,我若不亮出神龙门的

名号,在江湖人眼里我们神龙门岂不渐渐消失了?

留石公道:“我见铁索断痕剑力非同寻常,特此跟了过来,原来是御剑门和

神龙门弟子在此,在下可来得多余了!”

灰袍老者忙跪下道:“多谢留石公热心相助!”又向四周道:“大家听着,

平日里留石公多次救护咱们,今日之事,绝不可外传!”

四周船上人齐声应道:“是!”

留石公淡然凝视灰袍老者,道:“九叔,你为何下跪?怕我日后会加害你们

么?我平日帮助你们,只是出於我教扶危助困之宗旨,可没别的意图!”

灰袍老者连连点头道:“是,是!”

留石公不再多说,叹了声:“告辞!”飞身上岸,忽回过头对我说:“在下

获知全真教欲对你们神龙门不利,可得小心了!”

我张口欲言,留石公的身影倏忽间已去得远了。

灰袍老者朗声道:“大夥这便散了吧!”众人听命,各自散去。船娘将双橹

摇得几下,手儿放慢,忽停在那儿,我心下一阵狂跳。

船娘侧身望来,道:“爹爹!我走啦!”眼波陡然凝注於我脸上,深深一望,

又道:“两位……道爷,小女子多承……多承关照,这便告辞了!”

我一呆,我甚至连她的名儿都不知道,往后向哪寻她?见船娘眼儿低垂,彷

佛在寻思还

有何话说,一会却缓缓转过头去,摇动双橹,耳边的一束发丝,似乎诉说着

未尽之意,向后一飘一飘。

湖中只剩我、左小琼和灰袍老者,几人重又坐下。我见灰袍老者欲言又止的

神情,忽然想到,船娘虽去,却可探知老者的居处,便也能找到船娘了,心下登

时一松,笑道:“老大爷,怎么了?有事请直说。”

灰袍老者低声道:“我见两位法力高强,本不该多嘴,只是……只是如今那

全真教在临安城势力极盛,两位千万避着他们些才是。”

我正欲探听全真教情况,忙道:“哦?全真教本属北方教派,为何却在临安

城有如此势力?”

灰袍老者叹道:“朝廷历来崇道,临安城原有五大道观:供奉真武帝君的佑

圣观,供奉五福太乙神的西太乙宫、供奉五祖的栖霞观、供奉元始天尊的宗阳宫

和传习五雷法的d霄宫。

不知为何,原属金丹南宗的栖霞观近来入住许多北方来的全真道士。这全真

道士颇得皇上信用,出入则车马横行,与百官争道,寻常百姓更是不敢招惹他们。

又有传言道全真教在北方蒙古领地内势达宫廷,不受官府约束,许多闲官巨富担

心有朝一日蒙古南侵,遂纷纷尊奉全真教,一时间栖霞观香火鼎盛,全真教在临

安城更是大名鼎鼎、无人不知了。“

顿了顿,低声道:“栖霞观里头只怕已有数百名全真道士了。”

我暗暗吃惊,虽知全真教在临安城有巢x,却没想到他们有如此强大的势力。

数百名道士中不知像云真子、陆志静那般精通法术的会有多少?万一师姐、师嫂

她们被擒,要想救出来可难上添难了,於是问道:“老大爷,你如何知道得这般

仔细?”

灰袍老者道:“全真教需用之物,多由小老儿一家子运送至观内。”

我心中一动,问道:“老大爷定非无名之辈,请问如何称呼?”

灰袍老者呵呵笑道:“叫我‘西湖阿九’便可,或在西湖上称一声‘独臂九

叔’,众人便知找的是小老儿。”

我笑道:“原来是九叔,失敬!失敬!”心里已打定主意先到栖霞观走一躺。

当下不也不多说什么。

问过九叔的居处后,我和左小琼辞别上岸。向路人打听了方向,往栖霞观行

去。此时方知西湖尚处在临安城墙之外,湖边为富室巨商聚集之地,也杂有些散

官。庭院大多青墙高围,绿瓦铺顶,飞檐高高向外伸出,与临近树木和环湖的起

伏山峦形成完美的和谐。

栖霞观位於西湖的东南角,清波门附近。过了富室聚集之地,往南数里有一

处热闹非凡的鱼市,湖边舟楫横布,人声糟杂,再往前行便是相连的许多酒楼,

多以海鲜、湖鱼招徕客人。

突然道上一阵s乱,人群惊叫哄笑。

左小琼也咯咯笑道:“啊!这些女人的衣裙被风全吹到头顶上去了,呀,下

面都光光的……

好不羞人!“

哪里有风?我只顾低头急行,收拢意念:“停心静气……舍妄以从真……”

但一个个女子的光溜肥满的腹下景象,还是千奇百怪地撞进我眼眶。

我骇然闭目,脑中闪现师尊的酒糟鼻子,不断地眼前摇呀摇,摇呀摇的,人

群终於s动渐止,走了不知多久,左小琼忽低声道:“大哥,你看!”

前方路口转出数骑人马,迎面驰来,马上骑者赫然是全真道士装束,也不知

是否有昨晚那些道士在内。我与左小琼忙悄悄闪入道旁一家酒楼,左小琼似对这

家酒楼颇熟,拉着我的袖子,迳自往楼上跑去,来到一处隔开的单间,从窗口下

望,那数名道士在人群中呼喝远去,想来并无道士认出我们。

斜对面一个山坡上,树木掩映,楼观数进,屋宇重叠,门前空阔处车马繁多,

甚是热闹,看来便是那栖霞观了。

此处与栖霞观相距不过数百米,正是我目力所能及,我心想与其混入观中,

不如便在此处用天眼术窥探一回,酒楼人多且杂,一旦被发觉,逃起来也容易些。

正观望间,酒楼一名小二跟了进来,问:“二位道爷要点什么?”左小琼道

:“宋五嫂鱼羹!有么?”小二陪笑道:“宋五嫂鱼羹是隔壁的名小吃,小店却

没有,要不要来点别的?”

左小琼哼了一声,似要强辞夺理。我板着脸道:“也罢,你先下去吧,我们

人齐了再叫你。”

小二听了,忙点头称是,掩门出去。

我让左小琼在旁守护,静立窗口,运起天眼术,目光往观内探去。吸取上次

偷看三师嫂的教训,我不敢将目光敞开直露,尽量收缩目光中的元气,小心翼翼

在观中低回绕转,同时回避着道士们的眼神。

正殿中供奉的是东华帝君王玄甫、正阳帝君钟离权、纯阳帝君吕d宾、海蟾

帝君刘海蟾,以上四祖是全真教与金丹南宗共尊的祖师,新修的全真教王重阳祖

师像赫然在内,而金丹南宗的紫阳真人祖师像却不在正殿之列。看来栖霞观的南

宗道士不仅投靠了全真教,而且祖师爷也不要了,所谓并派,其实是降格以求的

苟合。

正殿东西各有一个敞开的廊间,壁上绘有道教神仙壁画,许多信徒香客或坐

或站,在那观赏。正殿之后便是“寿元殿”,“寿元殿”东西则是“通真斋”和

“养素斋”,再后一进便是“通天殿”殿,香物缭绕,道士众多,看他们身形举

止,均无功力根基,乃是普通的诵经道士。西首是供奉“七真”偏殿,东首是斋

房,斋房有条侧道通向后边一个园子,有数名道士在廊前闲坐,看样子是道士歇

息的宿处。

“通天殿”殿后,有条斜道,伸入一林木密集之所,穿过夹道,又是一个园

子,园中池塘荷叶覆盖,园子四面俱是精修房舍,舍前一道回廊将整个园子住。

廊中一圆桌上,两名老道正在品茶,背朝这边的那老道弓腰含劲,耸肩蓄势,

看样子是个修道练功之人,正端茶欲饮。

蓦地,那老道肩头一动,我忽觉不妥,只见他回头一望,鹰目灼灼,直似面

对面盯视着我。我忙要躲开,却感觉的脑袋被人箍住,动弹不得,要闭上眼睛亦

有所不能。大骇之下,不禁冷汗直流。

忽听极遥远的地方有人叫:“大哥!大哥!”,肩头被人扯动,左小琼在面

前:“你流血啦!”

感觉嘴鼻眼耳同时有小虫在爬,缓缓渗出血来。我回过神来,急叫:“快逃!”

匆忙间瞥了栖霞观一眼,观中一处屋顶,一道人影弹身而上,往这边掠来,

好快的身法!

十、少林逆徒

我和左小琼从酒楼窗子跃下,在人群中展开身法,游鱼一般,飞快穿行,人

群根本来不及惊叫,便已远去。奔行中我感觉有一股精神之力将我紧紧锁定,摆

脱不得。天!这绝不是道门法术!却不知是何方妖法?像这样我即使逃到天涯海

角,他也能把我找着。

过了鱼市,我匆匆回头一望,却见那老道在道旁的屋顶上宽袍飞展,急掠而

至,不知何时,他的左右和身后,各多了一人,身法竟不逊於他。

我心中颓然,刚才伤后急奔,眼鼻流血,眼前红雾一片,即使继续逃跑,也

支持不了多久。我猛地停下身来,想拦住他们一阵,让左小琼逃离。

左小琼惊叫:“大哥?!”我道:“不要管我,快跑!”转身迎面向敌。左

小琼身影一闪,后发先至,抢在我身前,g剑在手,道:“大哥!我们结义兄弟,

我不会独自逃生的!”我心中感动难过,一时说不出话。

却见那全真老道蓦地停下身来,另外三人也随之停住,看阵形竟似将他围在

中央。正诧异间,听得右首一人口宣佛号:“阿弥托佛!”这才看清,左右两人

像是穿着僧衣,身后一人

深目鹰鼻,竟是西域喇嘛打扮。只是在我眼中,他们脸庞衣着俱为红色,刚

才一时没看出来。

左小琼撕下一块衣布,替我擦去蒙住双眼的血水,我感觉身子疲乏无力,软

靠在左小琼身上。左小琼急叫:“大哥!你怎么啦?”我喘息道:“我……我…

…。”随着张口说话,喉间一甜,涌出一股血来。左小琼惊呼中扶我坐到地上,

运功帮我疗伤。

左首僧人蓬须乱卷,相貌甚是凶恶粗鲁,喝道:“慧现,我们等你多日,你

终於还是出观来了!”

那全真老道笑道:“好计谋!我还道哪来的小贼,班门弄斧,竟敢来窥探本

观,没想竟是受你们指使的。嘿嘿,你们平日以光明正大自居,口口声声慈悲为

怀,却忍心让个小孩身受内伤,使出这等伎俩,骗我出观,可叹!可笑!”他虽

是满口讥嘲,但神情中却怎么掩不住一丝悔意,显是后悔自己贸然出观,陷入了

险地。

右首僧人慈眉善目,也不争辩,道:“阿弥托佛!慧真师弟,你先去看看小

施主的伤势如何。”一道柔和的慈光向我s来,让人心头一暖。

慧真看了全真老道一眼,迟疑片刻,合掌道:“是,慧空师兄!”虽是听命,

声音却有些勉强,似乎心有不甘,兀自连连回头向全真老道望去,从屋顶落下,

向我走来。

慧空这才转向全真老道,缓缓道:“慧现!你本出身少林,奉命往西域研习

佛法,却叛师逆上,杀害同门,窃取经书,焚烧藏经阁,犯下滔天罪孽,我奉方

丈法旨,拿你归寺领受责罚,你还有何话好说?”

那全真老道长笑道:“贫道全真富阳子,并非什么少林慧现,入道之际,以

前所有种种,於我皆为过往云烟,已全部抛开。你所说的,或许有,或许无,但

於贫道有何相干?!”

那西域喇嘛本来一直沉默不语,此时听了富阳子一番话,忍不住一声低吼,

身子簌簌抖动,红衣飘展而开,就要发难。

富阳子却趁西域喇嘛禅心失守的片刻,一掌印出,“蓬”的一声,两人气劲

相接,西域喇嘛身子微晃。富阳子纵声长啸,又连出数掌,西域喇嘛一步步退后。

慧空眉间微皱,道:“慧现!你罪孽深重,且跟我回少林,戒律堂自会予你

分辩是非的机会!”说话间僧袍鼓荡,白须飞扬,霎时间高大威猛了许多,便如

瞬间化身为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一般,随手一掌空击,富阳子小心地跃闪而开,

似对他甚是忌惮。

此时栖霞观方向一道啸声传来,清如竹笛,像是应和富阳子适才发出的长啸

声。一会之后,数十道啸声应和,此起彼伏,声气直冲云霄,煞是惊人。慧真刚

走到我身旁,闻声色变,无暇助我疗伤,叫道:“慧空师兄,对这恶徒慈悲不得!”

慧空轻叹一声,念了声法号,连发数掌,封住了富阳子退路,蓦地身形倏缩,

闪电般撞向富阳子怀中,富阳子被迫出掌拒敌,“噗”的一声,气劲挤压下,空

气中爆开一声闷响,富阳子被震得后退一步,长须扬起,脸如金赤,额际根筋突

露,看上去极是骇人,显是使尽全力才接下了慧空一击。

慧空道声:“罪过!罪过!”弓背含腰,僧袍飘飞,掌出如电,每击一掌,

富阳子便向后退一步,数掌过后,富阳子依然像刚才一样,形状骇人,却不曾倒

下,显是有极强的精神力,虽处於绝对弱势,犹能死死撑住局面。

眼见栖霞观方向远远的有数十道身影,布成扇形,急掠而来,居中一人身法

极快,直如弹丸急s,正是昨天那矮道士陆志静。慧空见了,弹身而起,身形在

半空中炸开,骤然如布匹一般翻卷拉直,凌空向富阳子扑下,口中蓦地一声大吼,

声如霹雳,突喷而出,我虽远远隔着,也感觉眼前突然一黑,这一声狮子吼当真

令天地变色!

只见富阳子身躯一颤,慧空双掌急下,富阳子衣袍须发皆向后扯动,如疾风

过林,“噗”

的一声,双掌印实,富阳子软软的矮下身去。慧空提起富阳子身子,喝道:

“走!”

慧真不由分说,将我背上,跟着慧空飞去。左小琼、西域喇嘛随后跟来。栖

霞观追来的道士已近在半里,当先那名矮道士传声道:“贫道陆志静,请慧空长

老留步说话!”

慧空足不停留,道:“阿弥陀佛,贫僧有事在身,恕不奉陪。”几人在屋顶

展开身法,顿时耳边风声呼呼,身周景物倒卷,乱人眼目,足见所行之速,难得

的是左小琼竟没落后多少。

只是后面全真道士却始终有一人,紧紧追来,应是那陆志静无疑。

时间稍长,几人渐渐拉开距离,慧空功力深厚,虽提着富阳子高大的身躯,

与西域喇嘛跑在最前,慧真因背负着我,稍稍落后,左小琼轻功虽佳,毕竟年幼,

功力差得太多,落在了最后。

如此掠行了一阵,我忽然发觉紧追在身后的矮道士陆志静腰身竟不稍晃,甚

至连膝盖也僵硬直立,短短的身子如一截僵木,双脚悬空,却破空直捣,离左小

琼越来越近。

慧空在掠行中忽喝问:“前方为何烟雾大盛?!”

左小琼吃力地道:“那是……临安最大的豆坊……。”

“是水汽!”慧空不待左小琼说完,在极速中竟然倏地前窜,守於雾中,让

过几人,口中念念有词,用指虚空一划,就中一点,从那处为圆心,后方景物顿

时如化入水面,波光摇荡,陆志静等一行全真道士的身影也扭曲变形,往右首一

处弯弯追去,十数人的身影串成一道链子,如飞鸟改了行迹。

佛门幻术!我第一次见识这般奥妙的术法,心中惊佩不已

“慧空长老,为何戏耍贫道?”一道声音不愠不怒,突然不知从哪传来,声

音近人耳侧,似有暖风袭体。

慧空默叹了一声,慧真怒道:“声波探敌?”西域喇嘛也回首张望。

慧空点了点头,将富阳子抛给西域喇嘛,道声:“速去!”回身拦截陆志静

等全真道士,但见僧袍乱卷,转瞬没入水面似的后方景象中。

慧真和西域喇嘛似早有默契,也不答话,迳自带着我和左小琼往前奔去。

到了湖边一处屋顶,慧真忽停下身来,道:“前方有全真道士!”几人在屋

顶伏低身子。

左小琼脸颊晕红,喘息未已,挨到我身旁。慧真伸过一只手助她屏气收声。

过了一会,只见前边道上远远走来一众人马,离得近了,我不由惊“噫”了

一声,慧真空手一扬,看样子,似将声息如飞虫般捉回,随后示意我不要出声。

道上走来的正是袭击我们神龙门的云真子等全真道士,也不知他们使的是何

种身法,竟这等神速,一日之间便到了临安城。云真子身后跟着的是刚才在栖霞

观路口遇见的数名道士,显是来迎接云真子一行回观的。

女道士赵燕非依然神情冰冷,身边一名道士与她搭着话,正是在青阳山称她

为师妹的那名白脸道士。两人身形交错间,露出靠湖而行的一骑,天啊!是师姐!

我心立即怦怦直跳。师姐终於还是被擒了!她坐在马上身形僵直,面容憔悴,

看情形是被制住了身子。

我心中发急发苦,恨不能立刻跃下身去,将师姐救出。激动之下,双手不禁

微微颤抖,慧真将掌贴在我背上,一股柔和平静的真气注入,瞬间我感觉心跳变

缓,全真道士一举一动俱都慢了下来,一骑骑缓缓从眼前穿过。而师姐,发髻掉

下一缕,在腮边前后飘垂,一切情形宛如身处梦中,终於慢慢消失不见了。

左小琼“吁”了口气,笑道:“幸好没被他们发觉。”

慧真道:“他们已经发觉了。只不过身周全是我布开的少林护体真气,他们

尚不知富阳子一事,见我也没有攻击的意图,故此未予理睬。”双目灼灼,向我

看来,问道:“那被制住的女子是你何人?”

我哽声道:“是我师姐。”左小琼闻言大惊,道:“啊!那我们快去救她出

来!”

我霎时全身一热,只想拼去一命也要将师姐救出,却听慧真沉吟道:“眼下

敌强我弱,等会齐了慧空师兄,咱们再想办法。”

我心下一酸,知道他说的是实情,黯然道:“是,慧真大师。”慧真道:

“我们走吧!莫

等全真道士会齐了掉头追来。“左小琼问:”我们去哪?“慧真道:”宗阳

宫!“

宗阳宫在临安城内,我们一路向北,从武林门入城,折往东行,穿过许多街

巷、到得一处,门庭广阔,屋宇雄伟富丽,与其说是道观,倒更像王府,比栖霞

观气派许多。

慧真领头向观内走去,看门的一名道士稽首道:“慧真大师。”也不用招呼,

转身便将我们领往观内,沿路随见黄袍道士,守卫谨严。穿过正殿,向右拐过一

道曲栏,来到一个园子,园中假山、池水,花木茂盛,鸟声啾啾,俨然一个大好

园林。

穿过一道圆月拱形墙门,又是一处园子,比外间的小了许多,却林木苍郁,

屋舍井然。

园中一株老树,粗枝斜逸,浓荫遮蔽下,有一亭子,亭中一大群人围着一处,

亭外也站着许多道士,皆静默不语,不知在做些什么。

走近了,亭中左边站着的一名十七、八岁少年道士向我们一行看来,眼神清

湛人,只一眼,却没说话。中间一个胖道士随他目光回望,身形移开一隙,露

出了亭中石桌上的一盘棋局,左小琼早挤凑了上去。

过了一会,左边对局的中年道士忽朗声笑道:“和了!呵呵,和了!”人群

顿时松动起来,那中年道士侧过脑袋,短须长脸,对慧真道:“来了?”盯向兀

自昏迷不醒的慧现一眼,神情间甚是复杂,半响方轻轻点头道:“自作孽,不可

活。”

他便是执掌宗阳宫的d庭子么?适才路上听慧真说过,d庭子乃茅山宗副掌

教,茅山宗第一高手,龙虎山张天师归隐后,便是他与阁皂宗道士杨至质两人共

掌天下教门公事,此际临安城恐怕只有他率领的茅山宗能与全真教势力抗衡。看

他模样也无甚出奇之处,额际泛光,只显得精力充沛而已。

与d庭子对局之人,此时站起身来,鳞袍玉带,面容儒雅清瘦,微吐一口气,

笑道:“和!”

微微点着头,看着棋局,神情间似犹沉浸在棋局之中。

慧真一惊,踏前一步,合掌道:“贫僧少林慧真,见过荣王。”什么?这人

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荣王爷?

荣王淡笑道:“高僧免礼。”

左小琼忽叫道:“喂!你本来可以赢棋的嘛!”荣王身后一名便衣侍卫喝道

:“大胆!竟敢对王爷无礼!”

荣王抬手挥退侍卫,笑咪咪道:“哦?小姑娘,你且说一说。”

左小琼清音朗朗,指手划脚:“你看,黑方局面本来稍稍领先,却在官子之

际,一味容忍退让,怯於争战,错失了良机。白方行棋一直强横,其实未必没有

破绽。这左上角白方侵入时,黑方若置之不理,先於右下角侵袭白方领地,白方

应,则先手多占两子。如不应,大不了弃去左上角,换得右下角白地,目数上并

不吃亏,如此,黑方可胜两目。”

荣王沉默不答,脸上看不出喜怒,道:“哦,那你说说,若是两军交战,拿

我中原繁华之地,换蛮荑不毛之丘,可否?弃城而去,亡我百姓,实乃大不仁之

举。纵能取胜,又於心何忍?”

四周众人一时皆静默不语。左小琼呆了,不知方才两人是以棋战譬喻宋蒙之

争呢,还是这位荣王惯於将棋道与他们家的赵宋江山联系到一块。

d庭子咳嗽一声,从桌旁提起一柄长剑,笑道:“不管怎么说,我这青锋宝

剑可算保住了。”忽的笑容一顿,喝道:“疾风子!”

他身旁那位十七、八岁的少年道士高声应道:“在!”

d庭子目光凝视剑锋,缓缓道:“从今日起,这把宝剑为你所有!”

此言一出,人群耸动。那叫“疾风子”的少年道士大惊,道:“师叔,这…

…?”

那名胖道士道:“师兄!万万不可,此剑乃我茅山宗历代指定掌教继承人信

物,岂能如此草率?”有数名道士随声附和。

d庭子视着他,道:“我若输了呢?此剑已归阁皂宗杨道兄所有!既然天

意不能使我

两宗令归於一,值此教门纷争、多事扰乱之际,我茅山宗派内岂容更生枝节?!

掌教师兄既全权托付与我,我便可相机行事。此事已决!荣王爷、少林慧真长老、

阁皂宗杨道兄皆为见证,此后若更有谁争议少掌教一事,家法处置!“

那胖道士迟疑间,荣王笑道:“d庭子快刀乱麻,直让小王击节赞叹!”那

胖道士身子一颤,缓缓弯下腰身,道:“是!d真谨听师兄之命。”

那疾风子接过长剑,正欲说话。众人却都往我和慧真身后望来,我回头一看,

不知何时,慧空无声无息的从拱门处走了进来,僧袍染血,步履艰涩。

慧真大惊,迎上道:“师兄!连你也不能全身而退么?!”看他刚才一点也

不但心慧空,原来是对自己师兄的功法抱有极大信心。

慧空唇角挂笑,道:“不碍事,不碍事。”与d庭子、荣王、杨至质等一一

见过。又问我伤势如何。我答道没有什么不妥,仅有些胸闷而已,慧空点了点头。

众人随后转到院中一个厅堂,荣王见西域僧提着耷拉着脑袋的富阳子走进大

堂,这才注意到了,惊问:“这不是全真富阳子么?”

慧真恨声道:“他是少林逆徒慧现!”走向前去,大掌按在富阳子脑门一阵

揉搓,揭下一层头发来,露出青光短发,头顶香疤依稀可见,随即又在他面上一

抹,抓起一手胶皮胡须,露出一个光润的脸庞,眼睛虽闭着,却看得出是个丰容

俊朗的和尚,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岁。

与适才那颧骨突耸、瘦颊黄肌的老道士全然两人。

人群中有人“咦”的惊呼出声,慧真揭开富阳子真面目后,却没说话,默默

退至慧空身后,低眉垂首,静立不语。我在他身侧,见他脸颊紧绷,唇角牵动乱

须不住轻颤,显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。

慧空叹道:“阿弥托佛!罪孽!罪孽!这逆徒所犯之事虽为少林家丑,但此

事相关佛道两家大事,今日便在此处讯问为宜。”

除d庭子外,人人都露出惊疑的神情,为何少林弟子犯戒,却又与佛道两家

相关?众人都看着慧空,听他如何发落富阳子,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,地上落下

一根针都能听见。

慧空却没立即将富阳子弄醒讯问,倒说起了故事,缓缓道:“十五年前慧现

与慧真两人来到少林寺,要求落发为僧,阪依我佛,当时他俩在俗世便为师兄弟,

故此肯求我师父福海大师一起剃度他们,在佛门释家依然可作师兄弟。”

众人“啊”的一声,都向慧真看去,适才慧真待慧现的态度,倒似仇人一般,

没想他与慧现未出家前便是师兄弟,恐怕两人交情非同寻常。慧真面容静默,却

看不出他是喜是怒,是悲是愧?

慧空续道:“当时少林方丈乃密教名僧木庵性英大师,见慧现聪慧过人,便

收了他为徒,慧真则成了我师父福海大师的弟子。十年前,慧现被送往西域研习

密教佛法,其实却身负另一佛门重任,便是往西域监守佛道两门百年前封存於布

达拉宫的一本经书。”

荣王身后一名圆脸道士动容道:“可是那《古镜经》?”说话的正是适才d

庭子提及的阁皂宗道士杨至质。

慧空点头道:“正是。”

杨至质闻言一呆,向地上的慧现瞟了一眼。

慧空道:“这《古镜经》与其他经书不同,经书所载功法,修行之后唯一的

用途便是用来感应和寻找远古时期遗下的一面古镜。”顿了顿,道:“这面古镜

又跟百年前兴风作浪的‘恶魔岛’有关。”

此言一出,大厅上人群耸动,议论纷纷。提起“恶魔岛”,只怕在场的修道

人士没有一个不知晓。

一百三十多年前,中原之地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种族,这个种族以男性居

多,专事jy掠夺天下妇女,以供y乐。他们每个人都修行魔功,非普通的“采

花帮”可比,别说世俗

的武林人士不是他们对手,连佛道两门修行高深的有道人士也常败在他们手

下。一时间中原之地人人自危,皆称其为“恶魔”。

后来人们渐渐知道,这个种族的人全部来自海外的一座无名孤岛,或许因气

候等关系,岛民的性慾极其强盛,又因远在未曾开化的混沌之地,岛上风俗奇异,

fù_nǚ、mǔ_zǐ、兄妹皆行交媾,所行之事令人发指。这座孤岛却不知何故忽然沉没,

岛民於是辗转漂泊到了中原之地。岛民被中原人称为“恶魔”之后,这个早已沉

没的无名孤岛反而开始有了名字,被人称为“恶魔岛”。

恶魔岛自古环境恶劣,白日烈暴,夜间奇寒,环岛海面变幻无常,岛中土石

坚硬,求生极为不易,岛民生下的子女往往十留一二,鲜能存活。但长大成人的

岛民体资却格外健壮,不仅能在风暴下的海底取食,爬高窜低敏捷异常,且耳听

目视灵觉超人。不知哪个年代,他们偶然间救了一名飘洋过海寻求长生不老术的

方士,得方士授与了他们修炼道术的法门。

岛民原本信奉一种原始巫术,与这修道之法结合后,加之体质又非同寻常,

竟给他们练成了一种极厉害的魔功,岛民为求生存,人人自幼便修行魔功,因此

到了成年,个个魔力高强。这些岛民来到中原繁华之地后,见中原女子一个个貌

美如花、肌肤嫩白,哪是岛民女子之黑丑可比?一时便如狼入羊群一般,四处掠

夺中原女子,不论贫富官民均未能幸免。

岛民由来财产共享,抢来的女子也不例外,被抢去的女子遂被当作玩物,为

全族男子一一蹂躏,生不如死。更悲惨的是岛民玩弄女子花样繁多,喜欢多人群

交、又爱对女子施以暴虐、甚至专挑肌肤细嫩的女子烹而食之。

中原人士自是对其愤恨之极,遂群起而攻之,无奈岛民魔力高强,其中尤以

一名叫“普罗结”的岛民魔功超绝,其所修炼的“元元十八式”魔功,连当时的

中原第一高手的少林玄能大师也抵挡不了。岛民在普罗结带领下,纵横天下三十

余年,无人能奈其何,这股邪恶势力就被世人以其岛名称之为“恶魔岛”。

中原武林与佛道虽曾联盟起来共同对付“恶魔岛”,可是数次交战之下,伤

亡惨重,始终不能取胜。不知为何,后来“恶魔岛”却一夜之间在中原消失了,

有人说掠去一大批中原女子后,他